青鹤生生看着那居然法相的拳头砸向自己,心中万事皆空。
只有他的手指还在掐动,只有他的血液还在淌出。
青鹤从一只普通的鹤修炼成妖,花了五百年。他自小便跟随着王诩修炼,初成妖身后又被王诩收入门下,在云梦谷中修行。
妖修每逢三六九一小劫,五百年一大劫。他经历了两次生死,才有了今天的半仙成就。
而就在此次出谷前,师傅告诫他要小心。
他知道,五百年的生死大劫又要到了。
没想到会是今天!
不甘心啊,桃子还在等着自己给她买糖葫芦啊!
可是!可是!可是自己已经连一个手指也动不了了。
那一股压迫,压得他不得动弹。
“桃子......”
青鹤无力地闭上了眼,手指还在微微抽搐着。
一直没有过风的荒芜之地,此时却有一阵凉意。
阴森,死寂的凉意。
“其他人生死我可以不管,但是你们要是想从我手里带走她,那我可不允许。”柳明凡突然出现在巨人法相的面前,只手便挡下了巨人法相的一拳。
柳明凡回头看了一眼青鹤。
“倒也还不错。”
他再开口时,似有着虎狼的凶猛:“强弩之末!”
一拳,仅仅一拳,整个巨人法相瞬间崩碎,化成了一地的金光。
当年的他,也是这般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嘶!”柳明凡突然单手扶住太阳穴,单膝跪倒在地上。
“该死的!你给我乖乖沉睡不行吗?非要出来阻止我!我只是想和她在一起而已,又是哪里碍着你们仙神了!”
撕裂灵魂的疼痛,在他脑海里冲击着,回荡着。
“该死啊!啊啊啊!”柳明凡在挣扎,或者说是后卿,挣扎着。
“愫愫!愫愫,愫......”他的声音越来越轻,越来越飘忽,视线也模糊下来,模糊到看不见眼前的,属于他的,女孩。“走,离......”
他没能说完,也没能带着他的女孩离开。
这次恶魔没能抱住属于他的姑娘,而姑娘,也抱不住她的恶魔。
“陶,等我,一定要等着我啊!”郁陶噙着泪,快速地在柳明凡额头上吻了一吻,向后跑开去。
“我会回来的,我是你的剑,我会是你最锋利的剑!”
风没有带着郁陶的哭声,也没有带走后卿的哀怨。
……
“白痴!”一个娇小的黑影突然出现在了众人身后,怀里抱着晕倒的青鹤。
“是要死在这里才甘心么!”
“你放开他!”徐清染死死攥着手里的铜钱,指节被捏得发青。
“哼。”黑影没有理会徐清染,也没有再多说什么,一闪而逝。
带着怀里的青鹤,远遁而走。
......
另一边的白眉僧在柳明凡带走郁陶后想要追击,却被一同赶上的苏未拦截下来。苏未还没来得及出手便看见柳明凡晕倒在地,手中长枪抛掷而出,挡下了白眉僧挥出的禅杖。
“敦巴!”白眉僧跃至红袍喇嘛身前,将他从地上搀扶起来。不是他不想朝着郁陶追上去,只是他们一宗高手本就不多,若是此时将敦巴丢弃在在此导致他出了什么意外,那他回到宗门也要被宗主责罚,多半受累。
“走!快走!是他,是他回来了!”敦巴发了疯似的催促着白眉僧,眼中写满了恐惧二字。
这很令白眉僧不解。
那小子只是摧毁了一具残破不堪的法相罢了,并没有触及到敦巴的本源。可是敦巴此时却像是遇到了天敌一般,濒临崩溃。
那小子,究竟是谁?
容不得白眉僧犹豫,后脚赶到的苏未一杆云谲就刺向他,直取首级。
“哼,累赘!”白眉僧冷哼一声,手里禅杖横扫,抡了个大圆弧,将苏未的这一枪荡开了去。随后又是一记冲锤,将禅杖甩向苏未的面门。
若是被他这一击击中,苏未的脑袋怕是要当场成为一滩浆糊。
无奈退身。
白眉僧正是要逼得苏未后退,为他能够带着敦巴撤离这块是非之地。
“天本相!”
可他还忘了一个人。
徐清染。
一只灵狐从天而降,叼住了敦巴的一只手臂。
“退!”此时灵狐距离白眉僧实在是太近,他手中的禅杖已然派不上用场,只能聚气于口,汇出与气,凝成一道蕴有着灵气的声波,击打在灵狐上。
但这灵狐和其他灵狐可不一样。
灵狐的眼睛突然泛白,一抹空灵的光从她的眼中射出,直奔白眉僧而去。若是平常时候,这种精神攻击对他来说形同虚设,只要稍稍费些精力就能破去。可是此时,他只要有丝毫的分心而被身后那小子赶上,那就真的走不了了。
敦巴已经没有了战斗力,徒留他一人,耗也会被对方三个人耗死,何况拿枪的那小子实力也不逊色于他多少。
他只能生生抗下了这一击。
好在他修行多年,颂佛念经,魂魄凝实,而灵狐的这一击也比他想象的要弱上不少,着实没能给他带来多大的影响,让他得以带着敦巴仓皇离去。
但没有人注意到的是,徐清染的双眼,好似那灵狐般空灵。
到此,一切才算是消停。
“小凡,小凡!”苏未测了测柳明凡的呼吸,随后又掐住柳明凡的人中,呼唤着他。
他知道,此时他怀里的还是柳明凡,他也相信,一直都会是柳明凡。
“你为什么不追上去?不把他们留在这等会儿他们叫了人怎么办,凭我们三个人去挡吗?”阮清墨坐在苏未身前,有些躁怒。
其实他说的也并不都是错的,至少,如果再来一个人,他们可能就抵挡不住了。实际上光是刚才的两人若不是有柳明凡暴走挡下了红袍喇嘛的法天相地,他们是怕还是要殒命于此。谁能想到密宗手段竟是如此狠辣,以女阴之力为引来诛杀天地。
“杀不死的,他们不是我们这个层次能够对付的人。”苏未不是柳明凡,当然不会和阮清墨争辩,只是淡淡地说出事实,然后去做自己的事。
我做事的理由,不需要向无关人等解释。
“我们需要尽快离开这里,凡是这里有其他修者都会被刚刚的战斗所吸引,若是有人心怀不正对我们出手,我们恐怕难有反抗的力量。”徐清染比起阮清墨自然是要沉稳些,不会因为这种小事就把一行人生死所抛却。
“我来背着小凡,你来背着这位道长吧。”苏未说着便顿下身背起柳明凡,向前走去。
他可不是柳明凡有着大男子主义,这个时候只有让徐清染出她该出的力气才能为团队的生存提供更大的保障。
再说了,青鹤不过是一个小孩子模样,让身为修者的徐清染背着,也算不得过分。
“先离开这里再说吧。”徐清染制止了一旁又想要开口的阮清墨,背起了青鹤。
其实她也发现了,自从步入荒芜之地开始,自己的情绪变得越来越易躁,有时候甚至会很想杀死一个谁。
但她克制住了。
而阮清墨没能克制住。
这就是凡人不会进入荒芜之地的原因。
荒芜之地有着上古结界,凡是进入其中的都会受到结界影响。而一个人进入结界以后受到的影响会直观反映在情绪上。普通人进入结界后会感受到发自内心的压抑,恐惧,无时无刻不想逃离。而修者虽然能够凭借强大的心性来抵挡这一切,可这并不代表它不存在。
也就是说,一个人只要在荒芜之地中表露出一丝一毫的漏洞,就会被其乘虚而入,整个人变得像是被夺舍了一般。
所幸的是,徐清染还能在他的眼中读出阮清墨这三个字。
“好。”阮清墨犹豫了片刻,干着嗓子,声音沙哑着。
面对于徐清染,他还是能给出专属于她的温柔。
“你有看到过你自己现在的样子吗?”徐清染突然开口,问阮清墨。
“啊?怎么了?”他的嗓子还是沙哑着,就好似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渴望。
“没什么。”徐清染又看了阮清墨一眼,没再发话。
该离开了。